《波》
当初,王晓达写科幻小说《波》,是无奈的班主任的“劝学怪招”,颇有“功利”目的,并不像很多的“文学爱好者”是一展自己的文学才华。但是,《波》发表不久后引起的热烈反响,使王晓达对科幻的态度有了大大的提升。《波》发表的当月,就有报刊要求转载,出版社也来联系出书,接着外地报刊的约稿信也接踵而来,要求改编连环画、电影剧本的组稿约请也接连不断,“八一电影制片厂”更派编辑专程来谈改编电影剧本之事……
《波》发表后,王晓达得到中国科幻界泰斗郑文光的提携。王晓达是在1979年成都会议上认识郑公的,当时郑公在主席台上,王晓达是列席代表。当郑公知道在《四川文学》发表科幻小说《波》的作者到会,专门约王晓达面谈,并对他说,“我看了你的《波》,很喜欢。你的路子对,你还要写,以后把稿子给我,我来推荐。”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作者予以极大的关怀和鼓励。接着又把王晓达介绍给《人民文学》、上海少儿社、天津新蕾社和肖建亨、叶永烈、童恩正等人。嗣后,在接受香港《开卷》杂志主编杜渐采访时,又专门介绍四川新人王晓达,并在以后数篇科幻专稿中评介王晓达的作品。王晓达的《太空幽灵岛》、《冰下的梦》、《方寸乾坤》、《记忆犹新》等作品都是在郑公直接指导关怀下问世的。当中国作家协会文革后第一次恢复发展会员时,是郑公直接在北京为王晓达填表介绍他入会的。王晓达去北京,郑公多次约他去和平里家中叙谈并留宿彻夜长谈。王晓达一直尊郑文光为恩师。 面对读者和社会的热烈反响,以及参加多次文学和科学文艺的会议时,前辈作家不断对他的肯定和鼓励,使他加深了对科幻和文学的认识,并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科幻小说创作观。王晓达认为,科幻小说是宣扬“科学技术发展变化无穷、威力无穷,以及幻想的科技发展变化对人和社会的影响作用”。在这种科幻创作观的指导下,他的创作更上了一层楼,在《波》发表几个月后他开始了“海陆空三部曲”的第二部《冰下的梦》的创作,嗣后是《太空幽灵岛》……
《冰下的梦》是王晓达科幻小说“陆海空”三部曲中的第二部,l980年由海洋出版社出版。第三部《太空幽灵岛》1981年由黑龙江科技社出版。王晓达以《波》“一鸣惊人”踏上科幻之路,接着在两年内推出《冰下的梦》和《太空幽灵岛》,以“陆海空三部曲”奠定了他在科幻界的“新秀”地位。嗣后,他在三四年内陆续发表了《莫名其妙》、《复活节》、》《无中生有》、《记忆犹新》、《艺术电脑》、《捕风捉影》、《方寸乾坤》、《无线电光》、《黑色猛犸车》、《电人埃里曼》等十多篇科幻小说,成为当时科幻界的“风云人物”。也就是在这段时期,王晓达被海内外科幻评论界与叶永烈、童恩正、萧建亨并称为中国科幻“四大天王”。
后来,由于20世纪80年代中期那场“清理精神污染运动”和科普界的内讧,科幻进入“冬季”,王晓达的科幻创作也开始“冬眠”,直至20世纪90年代,伴随“科学春天”再次降临,科幻开始复苏,王晓达又以《诱惑--广告世界》、《神秘的五号楼》、《猩猩岛奇遇》等科幻作品“重出江湖”。其实,他的科幻创作“冬眠”,笔也没闲着,那段时期除了写论文、编教材写了200多万字外,还写了近百篇科学小品和科普文章,给晚报写的科学小品屡屡获奖,被晚报的老总戏称为“获奖专业户”。王晓达科幻没写,科学文艺没丢,所以春风再度,他又从容挥笔上阵。据“内部消息”,他正着手一部“大片式”的科幻新作,我们翘首以侍,期望再次的惊喜。
王晓达的科幻小说创作观
王晓达的科幻小说创作观在他的《科幻小说与科学技术》有详尽述说,笔者不再饶舌了,得王晓达特许,全文录后: 科幻小说与科学技术
一科技进步是科幻小说发生发展的源泉
回顾世界和我国科幻发展历史,我们发现科幻的发生发展,和其他的文学艺术和各种文化现象一样,并不是理论概念先行,而是历史发展社会进步的产物,科幻小说的发生发展与科学技术的发展休戚相关,科幻小说是社会发展科技进步的文学反映。
现代西方科幻界公认的第一部科幻小说是英国著名诗人雪莱的夫人玛丽。雪莱在1818年发表的《弗兰肯斯坦》,这篇当时称为"恐怖故事"的科幻小说,讲的是科学家弗兰肯斯坦用人体器官肢体组合拚装了一个强壮丑陋的怪人,怪人被激活后所经历的惊捡离奇的故事。<弗兰肯斯坦>被多次改编为电影和电视剧,己成为英美科幻小说和科幻电影的传世经典之作。最近我国中央电视台播出的<科学怪人>就是前几年较新版本的<弗兰肯斯坦>。第一篇科幻小说产生于英国并非偶然,当时英国正是技术革命、工业革命的中心,十八世纪末瓦特蒸汽机开创了社会化大生产的工业时代,科学技术的威力开始被认识,敏感的诗人、作家开始关注科技的发展和对人与社会的影响作用,并在自己的作品中有所反映,科幻小说也就应运而生。嗣后,法国的儒勒·凡尔纳(1828-1905),英国的威尔斯(1866-1946),史蒂文森(1850-1894),柯南道尔(1859-1930)等人的科幻小说不断问世,形成了1818年-1920年的世界科幻小说兴发期。后来被称为科幻小说的"软""硬"两大流派,也在这兴发期逐渐形成。 《波》中的文学和科学
科幻小说是王晓达的处女作,发表于《四川文学》1979年4月号,在此之前,年已四十的他没发表过任何文学作品。《波》也是王晓达的成名作,可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发表后竟然造成了“全国影响”,一时好评如潮,多家报刊转载,被改编为连环画、评书、故事、广播剧、电影剧本,第二年获“四川优秀短篇小说奖”……这是继童恩正1978年在《人民文学》发表《珊瑚岛上的死光》,并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之后,科幻小说又一重大突破。若称《珊瑚岛上的死光》把科幻小说从传统的少儿文学和科普的领域引领到文学“正堂”,《波》的出现正进一步显示了科幻小说这一“文学另类”完全可以“登堂入室”,以及读者、社会和文学对科幻小说的承认和欢迎。说明一直被看作“小儿科”的科幻小说,不仅少年儿童喜欢,青年、成人和文学爱好者也喜欢。
在1979年6月海洋出版社出版并发行20万册的科学幻想作品集《科幻海洋》第一卷中,《波》名列首篇,主编铙忠华、林耀琛在序言中对《波》有如下评语: “王晓达的短篇科学幻想小说《波》,是一篇幻想构思惊人的作品。主人翁--一位军事科学记者在某地看到入侵敌机的失常行为,了解到这正是他所要采访的科研项目--由信息波造成的虚幻目标,使驾驶员受尽愚弄而自投罗网。但故事并没有到此结束,在记者访问波防御系统的设计者王教授的时候,不意却陷入险境,遭到派遣敌特的暗算,在教授同他一起跟敌特的巧妙周旋中,记者看到实验室中的种种奇特的现象,如在听觉、视觉上都如同真实的虚幻景物,以及同时出现十几个模样完全相同的教授等等,直到最后智擒敌特。作者通过一个个情节高潮,极力渲染了波的奇妙效应,情节紧张而紧凑,小说描写是成功的。但这篇作品的主要特色,还在于科学幻想不落常套而出奇制胜,这是它高人一筹的地方。这也是优秀作品的可贵之处。如果科学幻想构思一般化,是大家都能想象得到的东西,甚至只是现实中较为先进的科学技术的应用推广,尽管在文学小论构思上颇有造诣,仍不能说是优秀的科幻小说。当然,作为科学幻想小说,它的文学小说构思也应当是好的。《波》的成功,就在于它的科学幻想构思与文学小说构思都比较新颖,并且相互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故事每深入一层,悬念也增加一层,科学的内容也更深入一层,直到最后才揭示了信息波的巧妙,情节设计得环环相接,扣人心弦。当读者拍案叫绝的时候,一半是赞叹故事的离奇,一半是赞叹幻想的高超。《波》可以说是近半年作品中两种构思结合得较为成功的一篇。” 科幻小说作为小说,其文学性,主要通过故事、人物和语言来体现。
《波》的故事是围绕“波”展开的,而对于属于科幻的“波”,读者并不像对“宝藏”、“珍贵文物”、“军事情报”、“密码”“遗产”等那样容易理解和感兴趣。作者并没有急于直白地去解释那神奇的“波”,而是通过一系列环环相扣紧张曲折的事件设置悬念先展开故事,随着情节发展,再一步一步从不同角度揭示“波”的神奇效应,有层次地引起读者的好奇和兴趣,最后故事结束,读者心中的疑团也解开了。作者巧妙地把容易令人一头雾水的“波”这科幻构思揉合到故事情节之中,读者对“波”的疑问也是故事发展的悬念,好奇和兴趣不断被引发并加深,因而“引人入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波》中的科幻构思已是小说故事中不可缺少、不可替换的有机组成。不像有的“科幻小说”中,科幻构思只是“道具”“背景”和“调料”,匕首代替激光枪;月球公园改成颐和园;磁悬浮车换成摩托……故事依然没什么变化。而“波”在《波》中已不可或缺、不可替代,抽掉“波”,故事就没有了。小说的故事讲究情节、细节,《波》中的情节跌宕走伏、曲折离奇却没有更多的节外生枝,细节也都紧扣“波”,因而故事紧凑、紧张而使读者“欲罢不能”。这也是《波》的高妙和成功之处。 文学小说不能“见事不见人”,刻划塑造立体、生动有“个性”的人,是小说文学性的重要标志,科幻小说的文学性亦然。虽然很多科幻小说,由于在人物塑造上的简单化、模式化、符号化等欠缺,只能算作“科幻故事”,而《波》无疑在这方面也有了突破。作者并没有对主人公军事科技记者张长弓进行很多的外形描述,但在小说中,他的言行举止是“有血有肉”、富有个性的。作为军人,他恪守“警报就是命令”,毫不犹豫地主动请战;发现敌特危害教授,奋不顾身进行博斗。作为年轻人,做事易激动,还有点冒失;见到姑娘会尴尬脸红……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职业军人跃然纸上。而王教授的沉稳刚直、玲妹的机敏、活泼和温情、洪青的阴险狡猾……作者以不多的笔墨却也都刻划得生动、形象,因而给读者留下了富有个性的形象。
《波》的语言较为朴实,没有很多的华丽词藻,但对人物、场景的描绘恰注意个性化和意境,特别是关于技术性很强的科幻构思“波”的描述,既生动、形象又通俗有趣,使人如身临其境。全篇语言自然流畅娓娓道来,毫无故作深沉的“刻意”,像是朋友相聚讲故事,使人感到“清爽”、亲切。
《波》的文学性,若以文学小说而论,其故事结构、人物塑造和语言文字而言,可称中上。而作为科幻小说而言,当称优秀。并非科幻小说的文学性应“降格以求”,因为科幻小说的特色--“科幻构思”的文学表达实是件难事,能把两者结合好确实难能可贵。《波》把科幻构思和文学表达精妙结合,情节波澜起伏、引入人胜,特别是冲破了“少儿化、科普化”的禁锢,是当时不可多得的真正意义上的“科幻小说”。
《波》的科幻构思是读者和评论家极为赞赏的,作者从科幻小说“俗套”---外星人、机器人、星球大战、怪兽等窝臼中跳出来,别出蹊径在“高技术”领域展开幻想。作者令人信服地把他的“信息波”娓娓道来,使你真以为那神奇的“信息波”变化无穷、威力无穷,可以看、可以听、可以闻、其至可以摸,而这一切实际上只是你的“感觉”而已,事实上并不真正存在。这种“感觉”确实奇妙、有趣,而且很有“科学依据”,怎么会不令人兴奋和好奇?作者通过“波”给读者展现了一个神奇的“科幻世界”,描述了幻想中的科技发展变化无穷、威力无穷;描绘了幻想中的科技发展对社会、对人的影响作用。读者既从曲折离奇的小说故事中得到了愉悦,又从中领略了科技发展幻变的魅力。由于《波》令人信服的科幻魅力,甚至有一位沈阳的大学生读者因此立志专攻“信息波”。
《波》完稿于1978年,1979年正式发表,距今已二十五年,但今日重读,其科幻构思“信息波”依然不失新奇,依然令人神往。而其“科学性”似乎更令人信服,其“虚幻性”因全息照相、网络、多媒体合成而日见“真实”。二十多年来,一直有人问作者,你的“波”能实现吗?几十年来,很多人也以“科学幻想”能否实现来衡量科幻小说的“科学性”。有人评介科幻之父凡尔纳时,就以凡尔纳当年科幻小说中的“奔月”、“潜艇”如今实现而大加赞赏,当“科学幻想”成为“科学预言”时,就印证了“科幻”的“科学性”,这种“科幻”就十分“伟大”。若以“能否实现”作为“科学性”的衡量标准,实际上就是要求“科学的科幻”必须是“科学预言”,以此标准来衡量《波》,能说“波”科学吗?至少二十五年前不能说,今天不能说,可能几十年后也不能说。那末“波”不科学,甚至反科学、伪科学?乖乖!按这标准来衡量要求科幻显然要把自己绕进去,要走进死胡同。看来这条标准也不科学。凡尔纳诸多“幻想”,有的实现了,科学!伟大!更多的没有实现,或者根本不可能实现(如用大炮轰人奔月等),也伟大!科学!因为凡尔纳的科幻小说要告诉我们的是:“知识就是力量”,告诉我们科学技术可以让人上天、下海,科技变化无穷、威力无穷。他的“科幻”并不就是上天、下海的技术模式,而是宣传科学精神、科学思想、科学方法,让人们“爱科学、学科学、用科学”,让人敢于幻想、敢于突破、敢于创新,这才是这位科幻之父真正伟大之所在。若要按凡尔纳科幻小说中的“理论”和“技术”去做,潜艇可能永远沉在海底,而登月将粉身碎骨……
所以,我们来衡量《波》的科学性时,切莫以“可能实现”或“已在实现”来衡量褒贬。《波》中涉及了无线电、信息技术、认知科学、生物学、物理学等诸多科技,这是作者“科幻”的基础和出发点,说明“波”是关于这些科技的综合性“科幻”,通过作者的形象思维和幻想(不是推想、预言),形成“波”这一科幻构思,可以给人启示,但并不是真正的技术模式,能否实现作者是难以回答的,能实现最好,不能实现也无妨。不能要求科幻小说变成设计说明书。
《波》给人的科学启示,还是落脚到“科技变化无穷、科技威力无穷。”小范围讲是“无线电、信息技术发展变化无穷、威力无穷。”其科学意义还是重在科学精神、科学思想上的。